※ 2014/12/25
※ Alby / Newt
※ 大學情侶設定。
＊ ＊ ＊
Newt今天買日用品的時候收到了一張傳單跟一顆氣球，是一個穿著寬鬆的聖誕老人裝的商場工讀生遞給他的。他笑著收下了傳單跟氣球，然後帶著它們回到宿舍。他把手上的東西隨意的放在桌上，然後把背包掛在自己的椅背上。他不急著脫下自己的手套跟圍巾，他對那顆對他而言太童稚的紅色氣球更有興趣。他扯了扯繫著氣球的線，漂浮在半空的氣球隨著他的動作左右搖擺，然後他忽然發現氣球上還用油性筆畫了一張滑稽的聖誕老人的臉。
他對著那個看起來很可笑的臉笑出聲。
他也曾經是個小孩，曾經對聖誕老人有過憧憬的小孩。他的乖巧有很大部分都是為了聖誕節，就像歌詞說的，他真的相信聖誕老人有一張寫著好孩子跟壞孩子的清單。他盡量表現良好，不頂撞老師，友愛同學，因為他相信只有乖孩子會收到聖誕禮物。聖誕夜那天他會比任何時候都早睡，因為他希望聖誕老人可以早一點在自己的聖誕襪子裡放下禮物。
而在聖誕節當天，當他真的在聖誕襪子裡看到禮物的時候，他的雀躍永遠比收到任何禮物還要多。他相信聖誕老人送任何禮物都有他的用意，所以不管收到什麼他都抱著感謝的心情收下。他曾經在襪子裡收到一本厚重的字典，而那本字典直到現在都還躺在他的書架上。儘管精裝的硬皮封面已經開始脫落，但他偶爾還是會拿出來翻看過去自己在上面留下的註記，或者只是單純聞著裡面老舊紙張跟油墨的味道。
但他也跟大多數的小孩一樣，在逐漸長大的過程裡，他們都開始認知到聖誕老人只是一個美好卻不切實際的幻想。Newt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了解到聖誕老人不存在的事實，他只記得自己的心裡有一塊地方不著痕跡的崩落了。但那時候他也已經過了會大哭大鬧的時期，所以他只是默默的接受了這個事實。
但一直到現在，他已經二十歲了，他還是對「聖誕老人」的概念情有獨鍾。那對他是某種童年的象徵意義，並且深深的刻劃在他的記憶裡。比起「聖誕節」，其實他更喜歡它附帶的「聖誕老人」。
他搖搖了氣球，然後緩慢的讓線從手中溜走。氣球飄上了他不算高的宿舍天花板。
Newt看著它輕輕的笑了。
＊ ＊ ＊
今天Alby回來的時間比Newt預計的晚了一點。
當Newt整理完自己的上課筆記準備去睡的時候，他看到Alby打開了房門。他在Alby身上聞到了濃厚的酒味，但他不在意。他知道Alby今天參加了他同學提前舉辦的小型聖誕派對，只是Newt沒想到Alby會留到那麼晚。Alby說過他其實並不是很有興趣，只是拗不過女同學的邀請才參加的。
「派對如何啊？」Newt坐在椅子上抬頭望向門邊的Alby，「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喜歡？」
「別提了，去他的。」Alby把手裡的鑰匙往桌上一甩，然後把椅子拉開一屁股坐了下去。
「嘿，你怎麼了？」Newt的雙眉微微挑起，他挪了挪身體，把手臂跨在椅背上側著身體看著他。
「你可以去問問那群白癡。」Alby壓低了聲音，他吞了口口水，「Ben、Winston，還有Zart那個混帳。」
「噢，冷靜點，Alby。」Newt在聽到Zart的名字的時候終於有了點反應。Zart是他非常要好的朋友，也是除了Alby、Minho、Thomas外，Newt難得可以說上一兩句心底話的好友。「Zart怎麼了？」
Alby轉過身斜眼看著Newt，他翻了翻白眼。
「嘖，」Alby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起頭一樣的抓著他的腦袋，他抖了幾下腳，過了很久才彷彿釐清了來龍去脈一樣的開口，「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——八成是哪個喝醉的傢伙——開始拱那些主辦的女人跟男友舌吻。結果最後變成所有，所有有男友的女人都要跟男友舌吻。抱著，撐不到三十秒的就要喝掉一瓶海尼根。」
「哇喔，聽起來真瘋狂。」Newt笑了一聲，「然後呢？」
「然後？Zart那傢伙說我也應該加入，因為我也有『男友』。」他看了一眼Newt，似乎想確認他在不在意這件事情。
Newt笑著搖了搖頭。他知道Zart並沒有惡意，他了解Zart，他情緒來了的時候就總會說出一些不是那麼理智的話。他從來沒有隱藏跟Alby的關係，他們也不會避諱在學校裡牽手，所以他可以很坦然的接受這樣的玩笑。Newt覺得這樣的關係沒什麼不能說的，他喜歡Alby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，他知道Alby也是。
「結果呢？」相較Alby越說越躁動的模樣，Newt的興致反而越來越高。
「結果？Zart說我沒帶男友，沒有參加到比賽，所以那群戀愛白癡灌了幾瓶海尼根我就得灌了幾瓶做為處罰！你知道我最後喝了幾瓶嗎？六瓶！六瓶海尼根！」Alby的聲音逐漸加大，最後他氣的開始喘息起來。他忍不住踹了一腳自己的書桌。
「你在怪我沒有陪你去嗎？」Newt嘴角忍著笑。他幾乎可以想像Alby狼狽的模樣，然後Ben跟Zart會在旁邊笑著替Alby撬開酒瓶，Alby一定會用快要燒穿他們的眼神瞪著他們。
「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，Newt。」Alby氣憤的看著Newt，「你知道六瓶海尼根是甚麼概念嗎？媽的，我差點吐出來。」
「很高興你沒有吐在這裡。」Newt從位置上站了起來，他走到Alby旁邊拍了拍他的頭，「好啦，既然派對結束了，這些事情就不要在放在心上了。」
Newt突然有一點後悔自己沒有在現場，他很想親眼看看Alby的困窘的模樣。雖然他知道Alby對這件事情十分不滿——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Alby氣成這個樣子——但他還是覺得這些事情無傷大雅。任何節日，不管是不是聖誕節，都會有些神經的事情發生的。Newt慶幸Alby沒有看著他，不然他臉上的笑容一定會惹來他更多抱怨。
「我討厭Zart那傢伙。你應該考慮這傢伙是不是值得交的朋友，Newt。」Alby撇了撇嘴，語帶諷刺的說著。
「你喝醉了，Alby。」
「不，我沒有。」Alby顯然不打算停止這個話題，「他應該試試看一次喝光六瓶海尼根，我相信他一定會吐的滿地都是，還會哭的像個小女孩。」
「好了，夠了，Alby。」Newt拍了拍他的頭示意他安靜，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。
「為什麼不讓我說，Newt。那傢伙就像你的跟屁蟲，你走到哪他就要跟到哪。他笑起來像個蠢蛋，他——」
「Alby。」Newt收起了笑意，他打斷了Alby的話，「Zart是我的朋友，好嗎？」Newt的語氣加重了一些，聽起來比剛剛嚴肅許多。
「對，朋友，去他的朋友。會開這種爛玩笑的朋友，哈。」
Newt聽著Alby的話皺起了眉頭。他知道Alby只是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嘴，他太了解Alby生起氣來是什麼樣子了。Alby常常莫名說出一些很尖銳的話，特別是在他情緒不穩定的時候。Newt領教過很多次Alby的毒舌，但大多數的時間Alby都會坦率的認錯，所以Newt總是沒放在心上。只是這次的對象從他變成了他的朋友。Newt並不樂見Alby跟自己的朋友決裂，他也不覺得Alby會為此感到抱歉——除了他以外，Alby對於人際關係的處理態度完全憑自己的喜好。
Newt不打算接話，因為他知道自己替Zart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只會換來Alby更鋒利的針對。他站在Alby身邊沒有離開，只是他的手轉向捏了捏Alby的肩膀。他知道Alby現在正在氣頭上，他需要的只是時間帶走他的怒意跟酒意——Newt知道Alby沒有醉，但酒精仍舊在他身上發揮了作用。
「我討厭那傢伙。」Alby用鼻子冷哼了一聲，重複了跟剛剛差不多的話，「他有問題，Newt，我用膝蓋想就知道。你難道都不覺得他像個跟蹤狂嗎？哼，惱人的蒼蠅。」
「你越說越誇張了。」Newt又捏了一下Alby的肩膀，這次他加重了力道。
「你知道嗎，你每一張合照他都站在你後面，這算什麼？說惱人還太簡單了，他讓我覺得噁——」
「Alby！」Newt終於忍不住用低吼制止了Alby的話。他臉上漫不經心的神情被些微怒意取代，他抿了抿嘴唇，「不要說這種話，Zart不是這種人。不要像個孩子一樣耍脾氣，成熟點，那只是一個遊戲。」
Alby聽到他的話之後緊皺了眉頭，他的眉毛就像是要壓進他的眼窩一樣傾斜。他呼出了幾口氣，然後他站了起來。他挪動肩膀抖掉了Newt放在他肩膀上的手，他的眼睛直直的看向Newt，他們就這樣對望了好一陣子。最後他的視線落到了Newt背後那顆氣球。他哼笑了一聲。
「你可以繼續幫那傢伙說話，但是我不需要一個還對聖誕老人有妄想的人教我成熟。」Alby的嘴角原本還帶著笑，但是當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話之後，他的聲音卻嘎然而止。
他的氣燄在接觸到Newt的眼神的那一瞬間消失殆盡。Newt的臉上沒有任何生氣的徵兆，他只是垂下了眼皮朝著他視線右下角看去。那裡除了空盪盪的地板外什麼都沒有，但Alby知道Newt並沒有想盯著什麼。事實上，Alby感覺的到Newt的眼神有些失焦。Alby的嘴唇因為走神而微微開啟，他想說些什麼，什麼都好，但是剛剛還伶俐的嘴巴現在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。
他搞砸了。他惶恐的想著。他有聽過Newt提起他小時候的事情，他知道聖誕老人對Newt有特別的意義。即便他說過他已經不再憧憬那些美好的幻想，但Alby知道Newt還是很在乎這些事情。可是他搞砸了，他說錯話了，只因為他把對Zart的幼稚怒火牽怒到Newt身上。Alby覺得自己的心臟忽然像是消失一樣感受不到心跳，胸口只剩一片空白。他喘了兩下，然後往後退了一步。
「不，不。Newt，我不是那個意思。對不起，我不是針對你——」
「不，你說得對。我的確已經大的不該再相信這些東西了。」Newt的語氣很平淡，他面無表情的看著Alby。「謝謝你提醒我這點。很晚了，你也去休息吧。」他轉過身，準備回自己的床上。
「喔，Newt，拜託，不要這樣！你明明就不是這樣想的！」Alby往前一大步想抓住Newt的手臂，但是Newt只是輕輕的一收手就閃過了他的手指。
「我要睡了，Alby。晚安。」Newt連頭都沒有轉過來，「如果你想喝熱茶解酒，或是需要止痛碇，在我抽屜裡。你可以自己拿，你知道在哪。」
「喂！Newt！」
但Newt沒有停下腳步。他脫下鞋子翻身上床，臉朝著牆壁背對Alby。Newt很少把棉被蓋過頭頂，但今天他毫不猶豫的讓棉被遮住了自己的一頭金髮。Alby站在原地看了很久，久到他以為Newt應該要睡著了，但是棉被下沒有平緩下來的劇烈起伏卻背叛了Newt。Alby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上前，他在房間中央的空間來回走動，但是直到他轉的自己頭暈了，他都沒有想到一個好的說詞去向Newt道歉。他抓著自己的腦袋，牙齒不自覺的來回摩擦。
最後他垂下了肩膀。
他就像Newt書桌上那顆洩了氣而掉下來的氣球一樣無力，而氣球上那張愚蠢的聖誕老人的笑臉就像是在嘲笑他一樣。
他抓起了掛在椅背上的毛巾，發洩似的壓下門把走了出去。
＊ ＊ ＊
距離聖誕節剩下不到五天，但Alby卻一點過節的心情都沒有。他跟Newt的關係從那天之後莫名的疏遠起來。他們不是沒有吵過架，甚至可以說Alby的脾氣三不五時就會惹惱Newt，但Newt從來都沒有認真跟Alby生過氣。噢，不，這次Newt看起來也不像生氣。Alby無奈的想。確切的說，Newt在跟他冷戰，用他的方式。
Newt不會對他不聞不問，他還是會在早上的時候跟他說早安，在晚上的時候多帶一杯熱咖啡回來。但是Alby知道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對勁。他知道Newt有芥蒂，但是不管Alby道歉了多少次，Newt對待他的方式都沒有恢復正常。他們現在的狀態就像普通朋友一樣。
對，該死的普通朋友。他們明明是情侶，但是Newt卻讓他們的關係退回了最一開始的模樣。Alby寧可Newt跟自己大鬧一場也不想要這種不上不下、進退兩難的狀態。Alby覺得前幾天自己說過的話被Newt狠狠的打了回來——他現在取代了Zart的位置，幾乎是隨時隨地跟在Newt的背後。現在的他才是該死的跟蹤狂，甩不掉的蒼蠅。
Alby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，因為在大部分的時間裡，只要他肯道歉，或者Newt先妥協，他們就能像水過無痕的繼續生活。但這次他已經想不到任何辦法了，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對Newt生氣，因為Newt總是對他笑著。客氣的、疏離的笑著。當他看到Newt的笑容的時候，他只會想到他天晚上Newt僵住好幾秒的模樣。
他覺得這肯定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次聖誕前夕。他推掉了所有派對的邀請，把自己一個人悶在宿舍裡哪裡也不去。反正他一向不喜歡那種社交場合，他的友情也從來不是靠著這些東西建立的。
所以聖誕夜當天他買了兩罐啤酒還有兩塊蛋糕回到宿舍。他不知道為什麼每樣東西都準備了雙份，或許他還在期待Newt會跟他一樣推掉其他邀約，然後提早回到宿舍。當他走進房間的時候他沒有開大燈，他只是打開了自己桌上那盞米黃色的檯燈。但儘管如此，房間卻還被窗戶外透進來的LED燈光照的通明。他看著牆壁上變換著七彩的燈光閃閃爍爍。他嘆了一口氣，動作緩慢的放下手裡的塑膠提袋。
當袋子裡的啤酒隨著動作傾倒的時候，他感覺到罐子壓到了什麼東西。他把袋子移開了幾公分，這才發現他的桌上擺著一張卡片。
Alby拿起了信封前後看了看，上面有自己的名字，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署名。但就算只是這樣他的情緒也開始升了起來，他希望自己的猜測正確——實際上，他也想不到有誰會用這樣的方式給自己卡片了。他把信紙從沒有黏死的信封裡抽了出來。他甚至沒有打算開燈，僅僅用著不算明亮的光線看著那張用流暢的鋼筆字跡寫的卡片。
致我親愛的室友：
你應該在拆封前就猜到是誰寫的了，對吧。不會有人用這種奇怪的方式寫信給你，或者說現在已經沒什麼人會這樣手寫卡片了。我也幾乎不曾提筆寫過什麼卡片了，所以請你珍惜這張卡片。
我知道這一個多禮拜對你來說不是那麼好過。你可能覺得我還在生氣，但實際上並沒有。我接受了你的道歉，好幾天前就已經接受了，Alby，但我不想讓你知道。我沒有那麼無聊想要懲罰你，那沒有意義，因為我知道你還會繼續說錯話好幾百次。我太了解你了。
我知道你跟我不一樣，你不相信聖誕老人這種可笑的故事。那當然不是真的，我很清楚。但聖誕老人是一個象徵，當你在最糟糕的處境的時候，你可以自暴自棄的幻想著那一點希望的象徵。我相信這幾天以來你已經過得夠糟了，所以你猜怎麼樣，聖誕老人來了。驚喜。
你現在一定翻了一個很大的白眼，對吧？如果是，那我的任務就完美落幕了。
聖誕快樂，Alby。
希望我把你預想中的糟糕聖誕節破壞殆盡了。
Newt
Alby必須承認他的確翻了一個大白眼，他看著手裡的卡片不知道自己該開心還是該生氣。他看著昏暗的房間，忽然覺得幾分鐘前是自己人生中最可笑的一段記憶。他的嘴角難看的微笑著，他不知道他是無奈多一點還是開心多一點，但他知道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現在的心情有多輕鬆。他讓自己跌坐在椅子上，手臂還差點撞翻桌上的蛋糕。當他坐了好一段時間，終於想到要收拾散落在桌上的東西的時候，房間的燈光被人打開了。
他的眼睛在突然接收大量光線的瞬間瞇了起來，但他很快恢復了視線。Newt穿著厚重的毛呢外套走了進來，他的半張臉被溫暖的羊毛圍巾遮住。他拉下了圍巾，看著Alby手裡捏著的卡片露出了微笑。Alby很久沒有見到那種微笑了，他忽然有種衝動想要往他的笑容揍一拳，但他最後只是抖了抖嘴角以示不滿。他站了起來，挑起眉毛看向Newt。
「聖誕快樂，Alby。」Newt語氣中帶著滿滿的笑意，他似乎很滿意看到Alby現在的表情。
「去你的聖誕節。」
他扯過Newt的圍巾讓他跌進自己的懷裡。